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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闻长安化作颓垣废井多年了,如今依旧十室九空不说,那里如今还是宇文纵的辖地。
而横海天王宇文纵的名声,天下何人不知? 早年啸聚绿林,杀人如蒿,后又传他人肉为粮,心肝佐酒,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魔头,及至今日,他更是世人闻风变色的魁首巨枭。
流民之所以逃离家园,就是因了讫丹敲诈,孙荣加大搜刮,他们本就不堪忍受这无止休的盘剥与抓丁,又添宇文纵出兵东来的恐惧,才纷纷逃走想要北去,投奔他们向往已久的河东裴氏。
如今这些士兵却要他们再去做宇文纵的百姓? 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沉默着,没有一个人肯动一下。
那领头的勃然大怒,斥道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我看你们是皮痒了!来人,谁敢抗命,给我往死里打!” 他一声令下,身后士兵便冲向队伍最前的民众,有的挥鞭,有的拳打脚踢。
众人见他们穷凶恶极,又带弓刀,怎敢反抗,只抱头躲避。
一时间,哭喊惨叫之声此起彼伏,回响在黄河的岸边。
正乱成一团,这时,远处疾驰来了一队人马,呼了一声住手。
领头的转头望去,见是信王的部下,一个名叫孟贺利的副将,只得叫停。
孟贺利看一眼对面民众,见不少已是受伤,道:“陈司马,上头只叫他们迁往长安,你为何如此行事?” 陈姓之人道:“这些贱民,个个都是石核桃,油盐不进,好话不听,非得吃打不可!” 此人名叫陈长生,乃是义王陈永年的侄儿,与宇文敬也是关系匪浅,孟贺利不敢过于得罪,免得给自家主人惹事,顿了一下,转向对面,见人聚越多,提气高声说道:“众位乡民!我乃信王之人,今日来此,是向你们转达天王之意!不许再往走了!天王允诺,只要你们即刻迁去长安,便可自行开荒垦田,即日起,天王免尔等十年赋税!” 他话音落下,陈长生的唇角撇了一下,面露不屑之色。
他得到的命令来自义王陈永年,只说备战之需,不能容许流民占住河岸,叫他将人全部驱往长安,那里尽是废墟,正好容纳。
没想到孟贺利又赶来如此说话。
天王高高在上,一日万机,尤其最近为了攻打洛阳,日不暇给,怎会记起这些蝼蚁贱民如何?定是那信王沽名钓誉,为在天王面前讨巧,这才多此一举。
他心中虽然不满,但对方既搬出天王,又怎敢不服,沉默了下去。
民众听罢,面面相觑,半信半疑,相互低声议论了起来。
孟贺利又命部下骑马过去,将这话沿着河岸一路传达。
很快,消息传开,有人心动,有人依旧不信。
陈长生见众人还是不肯掉头,担心完不成事贻误军机,自己便要吃罪,便又命手下强行驱赶,引得队伍再起骚动。
终于有人愤声吼道:“千万别信他们鬼话!咱们人多,索性拼了,冲过去,到前头若能渡河,说不定还有生路!长安全是亡魂,与鬼域有何分别?骗我们去了,也要被恶鬼吃掉!” 队伍里的骚动更甚。
有人开始朝前强行冲挤。
李霓裳此刻躲在队伍里,惊恐得几乎就要掉了魂。
并不是被这场意外骚乱给吓住了。
事实上,她独自一人上路来到这里,路上所遇者,除了普通的逃难人,亦有流贼与心术不正者。
小金蛇给了她莫大的勇气,半道吓退一个企图夺她坐骑的流贼。
她渐习惯了意外,也命令自己,学着去解决一切可能遇到的麻烦。
但是此刻,她遇到的,不是别的。
她看见了崔重晏! 他竟然站在她身后不远之外的一处地势略高的路边,尽管头上戴的帽笠遮了些他的脸,但李霓裳还是一眼便认出了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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