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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(2/5)

贞观笑道:“是啊,年轻一些;也不知你有多老了?” 大信其实已经轻轻哼起:“思啊想啊起,落雨洗衫无地披;举出举入看天时——” 贞观忽说:“我正想送你一张唱片呢,怕你那边地老天荒的。

” “好哇,我那边只有一张唱片,我只带那么一张去!” 两人同时意会出某一桩事来:“你要送怎样的唱片?” “你带去的是什么样的?” 也是在同时,答案像雨点敲窗,像风打着身子的拍击有声:“怀念的台湾民谣。

” 停了好久,似乎再无人说话;一路上不断有练跑的人擦身而过,贞观静走一程,才感觉雨又下起,台风天的雨,是时有时无的。

她撑开伞,才看到身旁的大信正手忙脚乱;这人拿一把黑色自动伞,本来一按就可撑起,却不知为了什么的,忽然作怪起来;雨愈下愈大,大信的人在雨中,伞还是密合着。

贞观无声将伞移过他的头上方,女伞太小,她的右肩和他的左肩,都露出伞的范围,然而相识这么久以来,二人还不曾有过这样挨近的时刻。

水银灯下,贞观望着他专注修伞的脸,忽想起几日前,他寄给她的那本“长生殿”;书的后两页,有他所写“礼记”昏义篇的几个字——敬慎重正而后亲之——好笑的是他还在旁边加了批注:经过敬谨、隆重而又光明正大的婚礼之后,才去亲爱她,是礼的真义。

有的人是习惯作眉批,有的则只是信手写下,更有的是喜欢某一句话时,身边因只有那本书,就拿它记着了;然而大信都不是。

贞观相信:今晚之后,人生对他们是再也不一样了! 【2】 第二天,果然是个飞沙走石的日子;银蟾一早起,看看窗外,说是:“这样天气,怕不是要放假吧?” 贞观昨晚十点回家,一进门,她已经睡了,这下逮着自然要问:“昨晚你去哪里了?刮风下雨的还乱跑!” “和那个郑开元出去呀!这个人什么都好,就是出现的时间不对!” “他哪时来的?怎么我不知!” “你人在浴室,我骗他说你和朋友出去,他本来还要坐一下,我只好说我头疼,这一来,他只得带我回去拿药;嘻嘻,药包全在这里!” 银蟾将青纸包的药剂在她面前晃了一下,然后对准字纸篓丢进去,又说是:“这人其实也是不能嫌的——你很难说是他哪里不好;可是世间事又常常这样没道理可说!唉,一百句作一句讲,就是没缘。

” 贞观说她道:“哪有你说的这么复杂?他是大舅、阿妗的朋友,自然是我们一家的人客,有时间来坐坐、说话,也是常情;你不可乱说!” “既然这样,下次他来,你再不必拿我作挡箭牌!” “我跟他没说话啊;每次他讲什么,我都只是笑一笑,我是怕他难堪。

” 她日本妗仔在过年前后,看到她和大信一起的情形,大概明白了什么,自此,贞观不会常有遇着郑开元的巧合了;倒是那人偶尔会来闲聊,还告诉贞观这么一句话:我今年卅了,走过一些地方,也见过一些人,可是我所认识的女孩中,没有一个你这样的类型——银蟾又问道:“你心当然是光明,可是他怎么想法,你知么?” “还不失是个磊落的人,其它的就与我们不相干了。

” 吃过早点,贞观又换了衣服,出来见银蟾还不动,说她道:“你还坐啊?都要迟到了!” 银蟾本来是缩着一只脚在看报纸,给她一催,只得站起说是:“跟你说放假你不信,我打电话问大伯——” 她的话尚未说完,人已走向话机,然而当二人的眼神一相会,银蟾忽作悟状道:“好,好,我去换衫,三分钟而已!” 她是从贞观的眼里知会意思:别人或者放假也罢!我们可是自己,是自己还能作旁观啊? 你就是不去看看,坐在这里反正不放心;办公室那边的档案,资料也不知浸水没有——二人从出门到到达,一路真的是辛苦、患难;出租车开进水洼里,还差些被半空掉下的一块招牌击中。

连那车都还是站在风雨中,招了半个小时的手才拦到的。

公共汽车几乎都停驶不开;下车后,银蟾还被急驶而过的一辆机车溅得满裙泥泞。

偌大的办公室,自一楼至三楼,全部停电,贞观自底层找到最上,只看不到她大舅,问了总机才知是去业务部门巡看灾情和损失。

没电没水,一切都颓废待举的,电话却仍然不断;五个接线生才来一个,贞观二人只得进总机房帮忙。

中什,琉璃子阿妗给众人送来伊自做的寿司,又及时打出一通时效性的国际电话,到什后三点,一切的狂乱回复了平静,众人又清洗淤泥,待百项完妥,才分道回家。

贞观本来却不过琉璃子阿妗,要跟伊回临沂街吃晚饭,怎知银蟾说是:“你去好了,我这身上下,不先回去洗浴,也是难过,就别说吃饭了。

” 琉璃子阿妗拉她道:“阿姆那里也有浴室,还怕你洗啊?” “洗是洗,衣服不换等于没洗;阿姆的内衣外衣,也无一件我能穿!” 说半天,二人最后答应明日下班去一趟,日本妗仔才放她们回住处。

一回来,贞观还去洗了脸,银蟾却连脱下的凉鞋都不及放好,就栽到床上睡了;二人衫未换,饭未吃,蒙头睡了它一场,也不知过去多久——贞观忽地自睡梦中醒来,像借尸还魂的肉身,像梦游症状的患者,脑中空无一物的被某种力量牵引着,她一直睡眼朦胧的走到大门前才住。

贞观的脚步一停,人就站住了门扇前看,其实她整个心魂还是荡荡悠悠的,她根本还在睡的状态未醒;大门是木板的原色,房东未曾将它上漆;门扉正中有个圆把手,贞观看了半下,仿佛醉汉认物,极尽目力之能;奇怪呀,那镀铜的圆圈如何自己会转,真的在转嗄——她“啪”的一声,开启了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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